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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那低沉圓潤的聲音,不大,卻如回聲般從天際響起,飄蕩在相府上空,極具穿透力,響徹在每一個人耳邊。

   一時間,眾人竟分不輕,那聲音到底出自何方。

   “洛姑娘,老納應洛姑娘之約,前來為相府六小姐祈福。”眾人驚疑間,那聲音再次響起。

   這次所有人都聽清了,轉頭,這才發現,一個須發花白的老和尚,老和尚身後,還跟著兩個光頭小沙彌。三人不知何時,竟出現在了相府之中,就在眾人身後。

   在場中人,竟沒有任何一人察覺。

   洛秉書疑惑的拱手問道:“請問大師是?”語氣顯得很是客氣。

   光憑這老和尚剛剛露那一手,也足見其之不凡之處,加之老和尚的話,更讓洛秉書不敢有絲毫的怠慢。

   但他也清楚一點,眼前之人,絕對不是蘭若寺高僧,了緣大師。

   至於他為何這麼清楚,十五年前,他有幸見過了緣一面,當年的了緣,給他的印像十分深刻,鶴發童顏,須發皆白,渾身上下都散著一股慈悲之氣。

   眼前的人,也是一臉慈悲,比之了緣大師,卻是差之多矣。

   “阿彌陀佛,老納一空。”一空和尚雙手合什,又宣了一聲佛號:“洛姑娘,師尊已閉關,所以特命老納前來,洛姑娘別來無恙?”

   “勞煩大師跑一趟,還請大師替無憂謝過了緣大師,只是,祈福一事,可能要就此擱下,無憂有另一事,想請大師幫忙。”

   “洛姑娘但說無妨。”一空一臉笑意。

   洛無憂回首,看向洛秉書:“父親,這們大師乃是蘭若寺住持,一空大師,雖無憂未能請到了緣大師,但一空大師也乃當世不可多得的高僧,既然母親和各位姨娘們都認為安兒是妖孽,雪姨娘也說蘭若寺大師無我鐵口直斷。”

   “那,不如讓一空大師為安兒作法。看是否真如大家所說,也好讓女兒心服口服,若真如無我大師所說,安兒是妖孽轉世,女兒定會親自將安兒接回,親手點火,將他,焚之。”

   洛秉書聞言,還在沉吟,一旁的一空,卻是開了口。

   “阿彌陀佛,相爺,公主,無我確實曾是我蘭若寺的弟子,不過,他本性玩劣,五年前,已被師尊逐出蘭若寺。沒想到,他竟還敢打著我蘭若寺的名號,在外招搖撞騙,老納回去後,定會派寺內僧人,對其進行緝捕。”

   一空的名號,雖比不上了緣,但其卻是了緣唯一的親傳弟子,更是蘭若寺現任住持。想當然爾,在場中人,有極大多數,對一空之名也是如雷慣耳。

   他說的話,自然沒人不信。

   “這,這怎麼會這樣?佛門中人,怎麼可能也會有這樣的敗類,這,相爺,卑妾真的不知道,卑妾……”

   雪姨娘直接傻眼,連說出的話,都是那般語無倫次。

   那無我大師可是她好不容易才托人找到的,一空大師這一來,便直接定了無我死罪,豈不是在說無我說的話,壓根兒就不靠譜不可信。

   而他們所有的人,都冤枉了安兒,冤枉了顧若蘭?

   永昭華麗廣袖之下,雙手更是捏緊,塗著紅紅丹蔻的指甲恨到都嵌進了肉裡也是渾無所覺:“一空大師,像無我這種佛門敗類,即被惕除出寺,當出布誥,廣而告之眾人才是,否則的話,世人不知,豈不都會上當受騙。”

   “阿彌陀佛,公主說的極是,待老納回寺,定當叮囑寺內僧人,再貼出布誥。”一空滿臉慈悲的又宣了一聲佛號。

   洛無憂看得心下好笑,永昭那話,是直接將責任推給了蘭若寺,這位蘭若寺的主持大師倒也是個妙人兒。

   即未發怒也未反駁,只一句話,卻堵得永昭啞口無言。

   人那意思說的再清楚不過,佛門之事,本無責任告之世人,五年前,無我被逐出寺,蘭若寺卻是曾貼出過佛門布誥,可惜,你自己沒查覺,這能怪得了誰。

   更何況,堂堂一國公主,如此推諉責任。

   實是,心量狹小。

   “大師,既然如此,可否請大師替安兒批上一命,不過,安兒此刻不在府中,還請大師先替我六妹妹祈福,我六妹妹患病數日,藥石無靈,大師心懷悲憫,還請答應無憂不情之請,勞煩大師了。”

   洛無憂一臉擔憂的說著,看得一眾下人瞠目結舌,若不是那渾身還沾染的血跡,此刻大小姐那溫婉,弱質纖纖的模樣,倒還真稱得上是一派世家大族千金小姐的風範。

   只是,與剛剛那煞神的樣子相比,這反差簡直就是天與地的差別。

   雪姨娘更是一臉呆怔的看著洛無憂,臉上的顏色青青紫紫,煞是好看,似羞愧,又似有些尷尬,怎麼也沒想到,她差點兒害死了安兒,可洛無憂竟還記著洛明霞。

   “阿彌陀佛,我佛慈悲,一空自是當仁不讓,還請相爺大人派人帶路便是。”一空倒是沒有任何的推托,直接應下了。

   這答應的這般直接,倒是看得讓眾人有些傻眼。

   洛秉書沒說話。

   “多謝大師,多謝大小姐。”雪姨娘卻是淚眼蒙蒙,聲音哽咽的道謝。

   洛無憂卻是搖頭一笑:“姨娘不必如此,明霞妹妹與我都是父親的女兒,一筆寫不出兩個洛字,無憂看到明霞妹妹受苦心中自也不會好受。況且此次無憂前去蘭若寺還願,本意就是為明霞妹妹求請高僧祈福。”

   話雖如是說,聲音卻是清清淡淡的,顯然還是將雪姨娘怪上了,也是剛剛發生那樣的事兒,若說洛無憂一點都不怪她,那才是顯得她過於虛偽。

   “大小姐說的是,大師請。”

   雪姨娘蠕著唇,應了一句,轉頭看向了一空大師,神色更是尷尬到了極點,洛無憂說的很婉轉,可是在場眾人都是人精,誰還能聽不出來那意思。

   人家一心為洛明霞考慮,可她們卻是差點害死了人家的弟弟。這不是擺明了不知好歹,恩將仇報。

   不過,倒也正是她的責怪反而,讓雪姨娘心中踏實了幾分。

   “阿彌陀佛,施主請。”

   一空隨著雪姨娘的人走了。

   洛無憂看了看一行人的背影,,轉頭,又看向了洛秉書:“父親,如今,既證明一切都是誤會,可否將我娘和我的婢女放出來了。女兒想派人去容郡王府,將安兒接回,只是,女兒身邊的人都昏迷了,所以……”

   所以,她身邊沒人可用。

   洛秉書將那話聽得分明,一口氣堵在心間,陰沉著臉揮了揮手,幾個小廝見狀,連忙去了後院柴房。

   “無憂,為父倒真是沒想到,你竟有如此好本事。”洛秉書聲音有些低沉,那話聽不出喜怒,更聽不出是褒是貶。

   洛無憂輕笑,一雙水眸看向洛秉書道:“父親,虎父豈有犬女,父親乃堂堂一國之相,您的女兒有本事不好嗎?不管女兒如何有本事,女兒也是你的女兒,女兒還是姓洛,這個事實,也是不會改變的,不是嗎?”

   是啊,她姓洛,她這是在告訴她,她知道只有洛家好了,她才能更好嗎?

   洛秉書一雙鷹眼一眨不眨的望著洛無憂,直直看進了洛無憂的眼中,似乎想要看看,她說的到底是真是假,又或是在敷他。

   洛無憂也不閃躲,任由洛秉書看,那雙清明的鳳眸之中,波光瀲瀲,卻又讓人一眼即可看清。

   那裡面,有真誠,可也有,野心!

   “如此便好,希望你能一直謹記你今日說過的話。”洛秉書沉眉肅目,說完,轉身離去。

   永昭冷冷瞥了一眼洛無憂,也拂袖,跟了上去。

   洛無憂看著兩人背影,面含微笑立在滿地凋零的百花叢中,那笑,如沐春風,印著滿身血色,恍然中,卻又帶著絲絲荼靡。

   冰冷的讓人不寒而粟。

   所有的下人,也都恭敬的退了下去,走之前,還主動幫著洛無憂把湯圓和林媽媽送回了無憂閣,不敢再有一絲一毫的不規不矩,心中更是紛紛感嘆,這相府的天,只怕是要變了。

   無憂閣中,除了紅錦其它下人都在,看到洛無憂的當下,春喜等人,皆面色大變,大氣也不敢出。

   洛無憂拂袖回到廂房,紅錦和顧若蘭也被送了回來,顧若蘭倒還好,雖神色極其憔悴,身下卻無傷痕。紅錦和倚蘭苑一眾下人身上,卻是狼狽的多。

   尤其紅錦和劉媽媽身上傷痕頗多。

   “無憂,無憂,還好你沒事,你弟弟呢?”顧若蘭看到洛無憂,那眼淚刷刷的便流了下來,她的聲音也是很嘶啞。

   “娘,放心吧,安兒她沒事。”洛無憂聞言眸光微閃,看著顧若蘭紅腫的手,聽著她的聲音,黛眉微皺,娘的手想來,是被關進暗室之後,拍門拍腫的,聲音,也應是喊到嘶啞的。

   “真的沒事嗎?你和安兒都沒事了嗎?”顧若蘭還是有些不敢置信,安兒被帶走,她被關進暗室,在暗室裡她不停的祈救老夫人,祈求相爺,幾乎都已經絕望了。

   “沒事。我們都沒事。娘,您先回去休息一會兒,我已經派人去接弟弟回來了,一空大師也在,放心吧,沒人敢再傷害安兒了。”

   “那就好,那就好……”顧若蘭呢喃著,仿佛驚魂的鳥,依舊沒能緩過神來,洛無憂朝其它人使了眼色,很快,秋菊和冬雪便扶著顧若蘭回了倚蘭院。

   春雨和夏荷也將劉媽媽扶了回去。

   湯圓和林媽媽在抬回來的路上,便已經醒了過來,兩人先去了容郡王府,接安兒回來。

   “紅錦,我讓你安排的事,可安排妥當了?還有你的傷可嚴重。”直到顧若蘭和倚蘭院的人走遠,洛無憂才瞥向紅錦,輕聲的問。

   紅錦立馬上前回道:“小姐放心,奴婢幸不辱命,都已按照小姐的吩咐辦妥,奴婢的傷,也都只是些小傷,只是為了讓那些看戲的人,看得更加真切,所以才故意為之而已。”

   本來,小姐吩咐她只是做做樣子,可為了讓這出戲看起來更加的真實,所以她才硬生生的挨下了侍衛的一頓拳腳。

   不過,衣服裡,身體重要部位,她早就綁了小姐給她的棉包,所以,這些傷,雖看起來傷得挺慘,實際,卻是根本不礙事。

   “那就好……”語調悠悠的,拖得極長。

   洛無憂說著,若有所思的瞟了一眼站在湯圓和綠晴身後的綠晴。

   綠晴頭垂的極低,臉色更是慘白如紙,聽著自家小姐與紅錦那不明所以的對話,恨不得把自己變成隱形人。

   尤其,當洛無憂那幽幽的眼神輕輕瞟過來時。

   “小姐饒命!”

   綠晴更是驚叫一聲,愴惶中一個撲通跪倒在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