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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一句話,簡直就是從牙縫兒裡擠出來的,可見炙九有多氣憤,那唯一沒被面具遮掩的雙眼,惡狠狠的瞪著洛無憂,僵在半空的手,更是抖啊抖的,如篩糠一般。

   他真的好想,好想,把手伸進這該死的少年嘴裡,或者,直接剖開他的肚子,把那粒藥丸再給摳出來。該死的少年,怎麼手就那麼快,怎麼嘴就那麼饞?他居然當著他的面兒,把那藥丸給吃了,他居然把那藥丸兒給吃了?

   好歹,讓他看上一眼也好啊!

   不吃?傻瓜才不吃吧?那可是治療內傷的聖藥,小還丹,她不吃掉,難不成還把那藥還給他們?本來就是那男子打傷了她,賠她一粒小還丹治傷,似乎也是天公地道,理所當然的不是嗎?

   她又為什麼不接受?果然,不愧是小還丹,吃下去之後,一股熱流流遍全身,連那劇痛,也被緩解了大半。

   洛無憂給了炙九一個看白痴似的眼神,然後,輕輕的拍著了自己的衣擺,拂去上面的灰尖後,徑自轉身,離開。

   很快那纖細而筆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炙九的眼前,全部隱沒在黑暗裡。

   很奇怪,明明那少年沒有半點武功,為什麼,他卻可以夜視,在完全沒有光亮的黑暗中穩健行走?

   炙九愣愣的看著少年的背影,心中浮起一絲詭異的感覺,這明月樓中,有主子親自設下的奇門陣法,一般人,沒有人領路,根本就不得其門而入,亂闖亂走,只會將自己陷入迷陣之中,或被無情絞殺,或被生生困死。

   可是,沒想到,那少年,只不過是在他的帶領下,走過一遍,居然便能將路徑步法全部記熟,甚至一步也沒有踏錯!

   他,真的是第一次來明月樓嗎?

   他卻不知,洛無憂的確沒有武功,可是,被囚那五年,她卻是每一天都在黑暗中度過,對於黑暗,沒有人,會比她更加的熟悉,更加的適應!況且,來到一個如此危險的地方,洛無憂怎麼可能會不長個心眼兒,把路記熟?

   不過,她沒有過目不忘的本領,自然不可能強大到走過一次就全部記得,這還得多虧了她前世的記憶。

   所以,從某種方面來說,炙九的猜測,其實也是正確的。

   夜裡,微風搖曳,炙九還在思索著,石室中卻傳來一道傳喚聲,炙九神色一個激靈,趕緊的將自己的思緒拋開腦後,閃身又回到了石室之內。

   “主子。”

   炙九肅手而立,滿面恭敬。再不復先前的聒燥,主子都已經發火對他動上手了,他哪裡還敢放肆,自然得小心翼翼的侍候著。

   “你把這兩張畫像拿去,吩咐人手,立刻開始搜尋,一定要把畫像上的人找出來,剩下的應該怎麼做,不用我再交待了吧?”上官明月瞟了一眼炙九,冷聲說道。

   “是。”炙九雙手接過畫像,其實,還是一頭霧水,主子這到底是想要他們把人給送回去呢?還是帶回明月樓來呢?

   還是,主子他還有別的用意?

   他抬頭看了看自家主子,本想再問清楚一些,可是,看著他家主子已經轉身離去的背影,卻是把那話硬生生的吞了下去。

   直覺告訴他,他現在還是不要開口問的好,否則的話,一定會倒大霉的,別問他這是為什麼,這是一種直覺,尤其是,今天晚上的主子,實在是太反常了,所以,他還是先去辦事兒,不管如何處置,總是得先把人給找到再說。

   就是不知道,該死的少年,費了這麼大勁兒,到底是想要他們幫著找什麼人?想著炙九順手就把折在一起的畫像打開來看了看。

   這一看之下,卻是愣住了,這兩張畫像,怎麼會這麼像?

   的確很像,唯一的不同是,一張上面畫的是個身著男裝的少年,另一張上面畫的卻是一個一身釵裙挽著發的姑娘。除了裝束不同,這兩張畫像上的人,五官長相,卻別無二致,明顯就是一個人。

   也就是說,少年要他們找的不是兩個人,而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姑娘!難怪他家主子會把他給一掌拍到十萬八千裡了,那秀氣的長相,兩張畫像擺在眼前,那麼明顯的對比,他要再看不出來,那他就可以直接去撞牆了。

   只不過,看這姑娘畫像上的穿著打扮,怎麼像是一個侍女。

   少年找她做什麼?為了一個婢女以命作賭,這世上,怎麼會有這樣的傻小子?難不成,這姑娘是他的心上人?可看他的樣子,也不過才十一二歲,最多不超過十三歲,這麼小,就知道男女情事了?

   炙九腦子裡浮現出無數個疑問,卻始終沒有懷疑過洛無憂會不會也是女扮男裝這個問題,不是沒有懷疑,而是,他潛意識裡,壓根就不相信,居然有女子敢孤身一人前來闖明月樓。

   更不相信,有女子敢在自家主子面前如此放肆!

   不過,炙九不懷疑,可不代表別人也和他一般,尤其,那人還是精明強大到,早就被世人傳的神乎其神的上官明月。

   南樓一隅。

   上官明月長身而立,容顏之上依舊覆著那張血色的漫珠沙華面具,他雙手背負在後,幽深如霧的眸,在夜色中遠眺著那道漸行漸遠的模糊身影。

   修長的指腹似乎還殘留著少年,不,是少女身上那柔軟的溫度,與少年在那般親密接觸後,又看了那兩張畫像,他又怎會還看不出那少年是女扮男裝。腦子裡猛的回蕩起一道自信到有些狂妄的聲音……

   或者應該說,早在這之前,其實他就已經知道少年是女扮男裝了!

   的確是個很有趣的女子,一夜相遇兩次,第一次入明月樓便破解了她的九轉星雲陣。

   她,會是師傅說的那個人嗎?

   輕悠一嘆,上官明月看著自己胸前那團令人作嘔的黃色污漬,發出一聲譏笑,似在自嘲,又像是在嘲笑別人,幽深的眸子裡蘊含著點點星輝,最終化為一片雪域冰霜。

   那他,又該怎麼做,是應該殺了她,亦或是……

   ……

   嘈雜的街道之上,洛無憂一個人靜靜的走著,背影帶著一絲絲的孤涼,來時兩人,未曾想,回府之時,卻只剩她一個。

   腦子裡盤桓著的,也盡是前世紅錦為她所做的點點滴滴,她的骨子裡流著洛秉書的血,卻終究,還是做不到如她那‘好父親’一般的冷血!

   那個傻丫頭啊,希望她千萬不要出事,一定要平安才好!

   只是,讓洛無憂沒有想到的是,她前一刻還在擔憂著紅錦不要出事,下一瞬,她自己,卻是先遇上了麻煩!

   這是一條很幽靜的街巷,卻也是她回相府的必經之路。秦都中的街道蜿蜒密布,四通八達,這雖然不是唯一的一條路徑,但是這卻是唯一的一條捷徑!

   她在明月樓裡耽擱了不少的時間,所以才不得不選擇走捷徑,否則,回府太晚,會被人察覺,可是,她卻沒想到,即使如此,也還是碰上了攔道的。

   出乎洛無憂預料的是,那攔道的,不是什麼牛高馬大的劫匪,也不是什麼地痞流氓,而是,一名女子。

   對,就是女子,還是一個看起來不過二八韶華的妙齡少女!

   她穿著一件淺綠色的曳地流仙裙,裙外還罩一層白色的紗衣,襯著那張清麗標致的小臉,清純婉約如暗夜之中的綠色精靈。

   女子從街巷的另一邊款款走來,本無交集的兩人原應擦肩而過,而她,卻偏偏攔在洛無憂身前,擋住了她的去路。洛無憂抬起眼簾瞟了一眼女子,並不打算理會,斜跨了兩步,想要和她錯開,卻不想那女子卻並不識趣,也緊跟著疾跨了幾步,又攔到了洛無憂的前面。

   洛無憂一連讓了三次道,皆是如此。

   此刻,若還看不出,這女子是衝著她來的,那她也就白重活一世了。

   索性的,洛無憂干脆的停下了腳步,也不再閃避讓道,就那樣冷冷的看著與她面對面,站在她前邊,擋住了她去路的女子。

   “公子,我迷路了,可否請公子為小女指點迷津?亦或是,送小女回家。”綠衣女子手中提著一盞白兔燈籠,滿臉祈求的看著洛無憂。

   她一雙宛如小鹿般的眼睛,撲閃撲閃的眨著,水汪汪的,帶著幾絲羞怯之色,煞是惹人憐愛。只怕是個男子,看到都會忍不住上前把她擁在懷中,好好的疼惜。

   “我沒空,你去找別人。”可惜,洛無憂到底不是個男子,所以,一點都未曾猶豫,拒絕的很是干脆。

   “公子難道就忍心看小女子一個人夜行,就不擔心小女子會遇到壞人嗎?公子……啊……”那綠衣女子眼中淚光盈盈,說的極是委屈,見眼前的少年完全不為所動,反作勢要走,焦急之下叫了一聲公子,同時,腳下也跟著前移了兩步。卻不想,腳下似乎被什麼東西拌了一下。

   頓時,少女驚呼一聲,那曼妙的身體也控制不住,就那樣向洛無憂那邊栽了過去。

   綠衣少女小臉兒慘白,一臉渴求的望著少年,似乎是希望眼前的少年能對自己伸出援手,可是,就在女子即將要觸碰到洛無憂時,她卻驀地再移了兩步,那綠衣女子最終還是,嘭一聲,無可避免的,以最狼狽的臉嘲下的姿勢栽倒在了地上。

   她手中的白兔燈籠也落在地上,骨碌骨碌滾出老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