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為的,父王和母妃因為厭棄他,所以無情的拋棄了他,他們都在努力的尋找辦法想要治好他。

   那一年,他三歲。

   曾經或許也是抱著希望的,只是那每月一次的折磨,年復一年的歲月流逝,讓那些希望都隨著春去秋來的交替所磨滅不剩。他開始學著去接受,不去在意,他每日除了修煉,最愛做的事,便是去醫谷後山的寒潭裡抓魚。

   然後自己烤來自己吃。

   醫谷裡人很多,不過,並沒有人想要和他接觸,他想或許是因為他臉上戴著那張面具的緣故。他不知道為什麼父王母妃要他覆上那張面具,還百般的叮囑要他絕不能夠摘下來。

   可自出生就戴著,似乎也都習慣了。

   就如同,一直沒有人肯接近,也就習慣了孤獨。

   他平日裡會做的事,除了修煉便是看書,各種各樣的書,兵法謀略,史記醫書還有各種札記趣聞,他都看,閑暇累了之時,除了這樣發呆,便會一個人在夜裡坐在房頂上看天空的那輪明月。

   每每看到那像圓盤一般的月亮,看到那月光撒下給夜裡的大地帶來月光。他都會有些迷茫,母妃為他取字:明月。

   他時常在想,明月可以照亮黑夜,給人帶來光亮,可是為何,那樣皎潔的月光,在他眼裡卻總是透著一股極致的冰冷,那月也格外的凄清寂聊,他甚至天真的想過,為何那天上只有一輪明月?

   若是再有一個,是不是他們就可以相伴。

   不會再孤獨升起,又狐獨的落下。

   那輪明月他看了十年,十歲那年的生辰,他看了整整一夜的月亮,第二日向醫谷谷主提出要下山。他想了很久,如果他的生命注定要結束,那他也不要把自己的時間,浪費在這毫無意義的醫治上。

   生死亂,天下第一奇毒,中者無解。

   他不再是那個三歲的孩童,他早就明白他的命運,上天剝奪了他的健康卻又賜給他一顆異常清醒聰慧的頭腦,是補償,又或是折磨誰又說的清?只是當希望注定要破滅之時,除了平靜的接受,似乎並沒有其它的辦法。

   而他想趁著有限的生命,去做他想做的事,肆意的活一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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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於是,他回到了容王府,醫谷谷主派來照顧他的人,便是齊衍,那個曾無意闖入密室看到他扭頭便走的孩童。他沒再那般害怕的看到他就逃,卻也不會和他有過多的接近。他倒是無所謂,其實有那些藥在,有沒有人跟著都一樣,他曾想將他遣回,不知為何,他卻留了下來。

   那時候他想,或許,是因為師命難為?

   醫谷外的世界對他來說是陌生的,卻又是新奇的,他就像是個世外的人靜靜的看著這一切,卻又不由自主的吸收著一切,他與眾皇子一起上書房。隨同太傅學習,也隨著父王去軍營。

   也是那個時候,南宮景璃與南宮景明出現在他生活裡。只可惜那時的他早已不再是那個醫谷裡什麼都不知不懂的孩童。他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份,他是容王府的唯一子嗣,容王世子,注定要襲王爵。

   他們與他接近,也注定是抱了目的,不過或許一個人孤單太久有人靠近總還是好的吧?不知不覺與他們的糾纏裡,他或許也有了一絲不同。

   十一歲他組建了明月樓,化身明月公子。他的身後有了柳家,有了一批跟隨他的人,直到後來,他被世人神話,被賦予天下第一公子的美名。

   只是那於他來說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,除了齊風齊衍二人,沒人見過他毒發時的樣子。或許當他們知道之後,他們也只會覺得他是個怪物。他想,這世上應該沒有人能接受那樣一個怪物。

   再後來他救了皇帝,不久後邊關戰亂,南齊來犯,因父王早就卸甲,朝中無人能敵,眼看皇帝為此憂心,他自動請纓上了戰場。

   五年怔戰,那是另一種體會。

   在戰場之上他是人人口中的殺神,殺了太多人,那份睥睨殺伐之氣入骨。他也見慣了生死,對生死亦更加的淡然。

   只是卻不想,一切都在那個時候改變。短短的時間內,所有隱藏的秘密全都被揭開,那個對他像是長輩一樣親切又疼愛的皇帝,卻原來才是他的父親,而他害死了她的母親。

   不待他接受這個事實,七大長老也找上了他。一個又一個的秘密,原本所以為的一切都被打亂,一直以為堅信的事實,都被蒙上了陰影,他不知道什麼是真,什麼又是假?

   他已接受了一切,接受了命運,他現在過得很好,可偏偏那只是他的自以為是。原來,他所相信的一切,都是假的。

   呵,真可笑!

   原來他的人生就是一場騙局,是利用,那個人想利用他來替他開疆擴土,保他皇位安寧,不止他,連他的母親也想利用他。那個所謂的曦氏少主,那個注定要背負的使命?那又與他何干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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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他聽了他們的話,什麼也沒說,甚至連那枚傳承玉簡看也未看,便被他扔進了那角落。

   胡狹關一役,他本可躲過那只長箭,卻生生受下,並借此遁出了朝堂,有些事經見過了便不再覺得那麼新奇。反而,他開始懷念起那份孤獨和平靜。

   於是,他回到默園裡,靜靜的看春夏秋冬,年復一年輪回交替。

   也等待著死亡的降臨!

   番外 前世篇(五)

   走在容王府的默園之中,看著院落裡開得正盛的桃花,只那張輪椅之上卻已然是空空。整個王府之中只剩一片陰郁的哀凄,滿園的白色挽花似乎透著一種格外的蒼白之色。

   默園的前廳之中,置著靈位,屋子裡有許多的人,父王,母妃,師父了緣,還有一直跟在他身邊的人,而那正中黝黑的棺木之中還靜靜的躺著一個人。

   他舉步上前,看著那張與他一模一樣的容顏,也看著那棺蓋被釘死後,抬出容王府,就被葬在後來他帶著無憂去的那片竹屋旁,他也看著那棺木在深夜被開啟,那原本躺著毫無生息的人,再次恢復了呼吸。

   從那棺木中直直的坐了起來。

   “主子,您沒事吧?”

   寒濯放下手中工具,伸手想攙扶,棺木裡的男人卻是自己站了起來,一躍而起飛出了那深坑,他長身而立,站在那山澗邊,遙望著秦都容王府的方向。

   許久,開口:“沒事,我讓你們辦的事可都辦妥?”

   “回主子,已然辦妥,那虎符屬下已然送進宮中,親手交予皇上,不過赤血令卻是被皇上退回,皇上說那是先祖皇帝遺命,屬於容家的軍隊,既然主子不要那便退回給王爺。主子您看……”

   “他既不要,那便收著吧,那的確是容家應得的。”男子忽地轉頭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身後,半晌,方淡淡的回。是錯覺麼?為何總覺得有道視線在看著他?他看去,卻是什麼也沒有?

   “主子,您真的決定要離開了麼?主子,或許會有別的方法,你不能這樣放棄希望,王爺和王妃……”寒濯話語微頓,眼神中透著些黯然之色。

   “就算母妃會傷心,可有父王陪著,他們會撐過來的。至於我,那於我沒什麼不同。”無所謂放不放棄,這世間本無他想得到的,所以生與死對他也沒什麼不同,看父王多年奔波徒勞,那又何必?

   男子容顏隱在夜色中,那雙眼依舊一片空寂,轉身身形便劃作一抹墨色流光疾射向那夜空之中,眨眼消失無痕。

   寒濯等人看了許久,將棺木復原,也紛紛離開。

   空寂的夜色中,卻又步出兩道身影,同樣的一襲黑袍,包裹著身體,只露出那兩雙幽幽的眼,皆看著男子消失的方向。

   “為什麼不告訴他?只要找到凰主他就有活下去的希望?”

   “我們自己都沒有找到那線希望,告訴他也不過是徒增煩惱而已。你,不會了解那種感覺,沒有試過的人,永遠都不會了解,他背負的已然夠多,既然那是他想要的,便隨他去吧……”

   清軟的女子聲音幽幽的在夜空之中響起,又悠悠的落下。他們都毫無辦法,那一份渺茫的希望,連她都不知何時才會到來,可現在的他那般平靜。如此,又何必去攪亂他的心?

   “那我們便只能一直等下去?卻不知他到底能否堅持到那天?得不到血凰玉鐲的認可就不算是天命凰主,我們已然試過多次,會否天機顯示有誤,真正的凰主另有她人?”另一道聲音含著些許感嘆。

   “是她,我不會看錯的。或許只是時機還未到,你也知道我能窺得天機,卻無法改變天機,若稍有改動,那後事也會隨之而改變,那沒有任何的意義。我們現在除了等,只能等。”

   “或許你是對的。”除了等,他們別無它法。

   “天命凰主,或者,真的得等到她登上後位?不管是不是我們沒有其它的辦法,洛無憂,她是我們現在唯一的希望。”是唯一的希望,可那真的是希望麼?為什麼明明你是凰主,卻得不到血凰玉鐲的承認?

   這到底是為什麼?

   那幽幽的聲音,伴隨著疑惑的眸光,漸漸消失在夜空之中,看兩人走遠,竹林後的容狄輕輕的飄身了出來。就那般看著兩人的背影,腦子裡不停的回蕩著那兩人的話。

   這一路走來他看了許多,就好像又走過了一個人生,那個一樣,卻又不一樣的人生。是他,也不是他的人生,就像是莊周夢蝶,卻不知到底是莊周夢蝶又或是蝶夢莊周?

  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?

   那枚曦氏的傳承玉簡?前世那枚玉簡並未到他手中。同樣的,前世也沒有那年師父的突然出現,告訴他那所謂可以左右他天命之人已然出現。他只知他是淵起天朝的曦氏少主,身具紫微極星命數,乃天命帝星。

   有份必要背負的使命。

   天命帝星能背負的是什麼?除了那一統天下大概不會再有其它。只是,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被人刻意的引導下,而偏離了原先的軌跡。

   紫微極星現,天命帝君隕,天命凰主歸,乾坤可逆轉。

   如今想來那所有的一切關鍵,其實都應在尤氏所說那最後一字,他是紫微極星命格不假,也注定了要隕落,而想要更改這命數,便要找到天命凰主。可顯然的這世的尤氏他們,並沒有找到那天命凰主。

   至少在他假死之前,並沒有找到。

   天命凰主歸?

   歸?

   只此一字卻蘊含著太深的奧義。

   不是現,不是降,而是歸!

   原來那十字緘言所指早就有了明示,天命凰主亦必定要隕落。就如同無憂的重生歸來,那才是歸。或許,這就是他們一直找不到天命凰主的原因?

   想成凰,必涅盤?

   就像是鳳凰五百年一次的涅盤,必歷經烈火的洗禮,方才能得到再一次的永生?這就是那所謂的天命緘言?只有歷盡人間百般苦痛,方才能實現最終的兌變?是這樣麼?真的是這樣麼?

   這會不會就是那最終的秘密?

   這也才是天命凰主,所必須要背負的使命?就是為了涅盤重生,以解曦氏一族的困厄?

   每每想到那一日入夢之時所看到的場景,那一幕幕都讓他心如刀割,若真的如此才能涅盤重生,那他寧願她不是什麼凰主,寧願她就像個普通的小女人,可以平平靜靜的過一生。

   可偏偏在這前世,他們卻生生的因著他們的隱瞞和誤導而彼此錯過。前世的他竟不知這世上還有一個少女名叫洛無憂,為了他生受了那麼多的苦,她所承受的一切都因為那千年前的預言,那虛無的天命。

   明明,他們的命運緊緊相連,卻是一生都不知彼此的存在?

   多麼的可笑而荒謬?

   上天又是何其的殘忍?竟然讓那樣一個柔弱而善良的少女生生承受了那麼多?第二世裡他們明明相遇,明明相知相許想要相守,它卻還是殘忍的想要他們分開?

   原來,這就是所有的一切秘密?

   如今回想起來,前世和今生,所有的不同,似乎都源於無憂重生,他的人生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,若沒有她,他或許也會向前世一樣,順著原先安排的計劃假死之後隱世。

   最後,或許也如他想像中就那般平靜的死去。

   偏偏的後世裡,那一年七大長老出現之時,他的手中多了一枚曦氏的傳承玉簡,這一世,七大長老出現之時,他的前世,卻是沒有拿到那枚玉簡。

   後世之中,他與無憂畫舫初見前一個月,師父突然出現在默園,告訴他那個可以左右他命數的人出現了。

   他的前世裡,師父卻並沒有出現。

   那時他只靜靜的聽著師父的話,甚至沒有多問,當一個人被欺騙太多次,被利用太多次,大概都會心如死水。也都會對可以影響到自己的人,保持著一份本能厭惡。他習慣了平靜和孤獨,不想再有任何的改變。

   或許,那時候他唯一想做的,大約也就是如何安排好容王府的退路?

   只是,他未曾想到,他們會那麼快的見面,整整五年未出,那一夜不知為何便出了默園,赴了柳隨風的約,也是在那個夜色下,他看到了那張在夜色裡張狂的小臉,與那雙沉靜泛著光的眼。

   那雙漂亮的眸子裡,那銳利而自信的光芒,讓他有些訝異。

   卻也並未過多關注。

   許是沉寂了太久,這世上當真鮮少有人能激起他心中半分的波瀾。他也不過將之當作生命中的一個過客。

   如鏡花水月一般,稍縱既逝,不會留下半點痕跡。只是他未想到他們那麼快就會再見面,依舊是在那夜,就在那前後相隔幾乎不到半個時辰。

   而她一個女子,居然會孤身走進了明月樓,那個在世人眼中有如地獄一般的地方。說不清為何會將明月樓弄成那個樣子,或許只是無聊,想看別人害怕時的樣子和表情,然後,便有了明月鬼樓,也有了明月樓的賭命之局?

   也或話,其實在他潛意識裡早就認定,他本身就與人不同。

   他就是個異類,毒發時宛如惡鬼。

   惡鬼本就該住在地獄不是麼?

   不管他身後已有了多少人,不管他在他們心中是主子也好,神也好,或是什麼都好,或是再強大都好。可潛意識裡,大約他都是孤獨的,一個人在地獄和人間掙扎游蕩。

   那種,世間天地萬物,唯己是異類的感覺?

   沒有人能體會。

   可他就那樣走進了他的世界,那個小小的少年,不,應該是少女,那麼的堅定而倔強,他素來不喜與人有近距離的接觸,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。人人都對他保持著敬畏。大約也只有她在見到他時,是唯一不同的。

   那雙眼,依舊的沉靜。

   短暫時的審視之後,是仿佛死水一般的沉寂,沒有半分的波瀾,沒有敬畏沒有害怕,甚至,沒有任何的其它,那種平靜的眸光第一眼映入他的眼簾,便讓他心中一怔,那是一種詭異的熟悉感。

   陡然間,竟讓他升起一種找到同類的感覺。

   很可笑,可那時候他的確是那樣覺得。至少,那雙眼不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個異類,只是他素來不喜歡有人能挑動他的心緒。於是,故意的逗弄他,想要為難於他,也或許,是沉寂了太久,突然想給自己找點樂子吧。

   想看看若是把她的自信與狂妄攆碎,那雙眼會不會有別的情緒?

   他故意放殺氣震得她吐血,她扭頭就走,他覺得被挑釁了,或許,也是因為已然習慣了那種高高在上,無人敢忤逆。頭一次被人挑釁,甚至還被人吐了一身他是有些憤怒的。

   他揮了她一掌。

   他眼睜睜看著她栽倒在地吐血,那眸光凄迷後,卻又迸發出更加濃烈到讓人心驚的光芒,那是恨意和不屈,無法磨滅的濃郁。他不知道那時他心中是什麼感覺,只覺得,好似有了不一樣的波瀾。

   第一次有人與他如此近距離的接觸,他不會反感。第一次下手奪命,卻居然會不忍,那不像是殺伐果絕的他,戰場殺神居然也會心軟?

   她離開,他眼睜睜看著他走出九轉星雲陣,他不喜歡被人左右心緒,所以,當他知道她就是那個可以左右他命數的人,他以為他會堅定的殺了她。可他卻是猶豫了。

   再次見到她,是在她的閨閣,她身上依舊散發著那濃烈的哀傷,就那麼直直的撞在他眼中,原本的殺意,再次的猶豫了。她像是個謎,讓他想要去揭開那個謎底,她卻看穿了他的殺意,以至於,無比的抗拒他的接近。

   於是,他便比她更加的強勢進入她的生活。

   他強行將血凰套在她的手上。

   那是一種很復雜的感覺,厭惡著,卻又想要靠近,想要殺了她,卻又終下不了狠手,反而想要將她神秘的面紗揭開,想要去探索她的一切。那是他一生都不曾有過的奇異感覺。

   糾結,卻又無法克制。

   那也是一生中唯一能挑動他的情緒的人,所以,他想將她禁錮。或許,是因為,只有與她在一起的時候,他才覺得,他好像真正的活了起來,原來心髒還在跳動,有著不一樣的情緒。

   也才讓他覺得他不再像個怪物,而像個真正的人。他想,如果真的注定了要死,那麼便帶著她一起。那樣,或許,他就不會再孤獨了。有個能牽動他情緒的人陪著也是好的吧?

   可在那一次次的探索之中,他卻不知不覺的淪陷了,看著她步步為營,艱難的支撐,他開始不忍。看著她毫不猶豫的對自己揮刀,他的心竟會為她心疼。看著她不顧一切算計著想要逃離他,他的心前所未有的憤怒。

   他開始想要的更多。

   他不想再死了,他想好好的保護她。於是,在她扶靈之時,他第一次開始主動的想要去尋那一線生機,那是他第一次有了想要的東西。

   就是她,洛無憂!

   他想要得到她所有的一切,她的笑,她的心,她所有的一切。他把她當成獵物,也把這當成了一場戰爭,為了得到她的心,他可以不擇手段,他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。

   為此也可付諸一切。

   只是,接下來發生的事,卻是遠遠超出他所有的預料,那一日在齊洲的刑台之上,他看著她被傷的體無完膚,聽著她說他不該來。那一刻,他的心無法抑制的疼。

   而他自然不會放過那個機會,接近她,也照顧她,一點點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。他親手編織了那張溫柔的網,想要將她圈禁在那張網中,緊緊的束縛讓她無法再逃離,他能感覺到他的軟化,可那遠遠不夠。

   只是,那時的他卻未曾想到過,那張由他親手編織的網,最終緊緊網住的,不止是她,還有一個,親手織網的他。

   就那麼無可抵制的深陷下去,再也無法逃離。

   那個冰冷的囚室,是他的地獄,他從未想過有一天,她會走進那個地獄,看到那樣狼狽不堪,如同惡鬼般的他。她的出現,讓他的心無法遏制的顫抖著,惶恐著,害怕著。

   那樣的他就是個怪物,沒有人會不怕,他以為她也會在她的臉上看到同樣的表情,害怕而嫌棄,厭惡著想要逃離。

   可沒有,她沒有。

   那雙沉靜無波的眼眸之中,有的只是心疼,那個拿著匕首毫不留情扎進自己肉裡也不哼聲,被骨釘被傷得穿體也沒有流過一滴眼淚的她。

   竟然抱著他,哭了。

   她告訴他,她不要離開,她會治好他,她會陪著他,她第一次,承認了他對她的承諾,那些他一次次不停在他她耳邊說過,她卻從不在意的承諾。

   心在那一刻被填滿,他不再覺得孤獨,反而像是得到了全世界。求生的欲望從未有那麼的強烈。他不想再死,他想活著陪在她身邊,守著她。於是他決定接受七大長老所說,成為曦氏的少主。

   那個古老的異族,或許會給他帶來幫助。

   可她卻消失了,卸下紅妝不遠千裡赴北越,受盡折磨痛苦,九死一生,只為替他拿到可那兩味可以解毒的藥,為了讓九天明月心化形,她竟然在自己的手腕之上,劃下七七四十九刀,放了七七四十九碗血。

   那被毀容的傷,那一道又一道的疤痕,就那樣烙在他的心上,永世也無法磨滅。她一心想要解開他的毒,可她卻不知,一切遠非她想的那般簡單,那個殘忍的事實,從那個人的出現,從北越回到都城,從打開那傳承玉簡,便一直堆積在他心裡。

   明知不該,可他卻還是想要娶她,留住她,或許他是自私的冷血的。可是,那樣的她啊,讓他如何能放手?

   又如何放得開?

   他不顧一切的娶了她,借機從她手裡拿到那半卷浮生殘卷,他任由她替他解了毒,讓她寬心,可他卻百般算計,想要拿到曦和令。

   哪怕那個殘忍的事實終究會發生,他也不打算放開,他不相信什麼天命注定不可違,他不相信除了她之外,就再沒有別的方法。他用盡一切方法,想要找到出路,他與她的出路。

   他找到了,可天命可違,卻也敵不過人的算計。

   更敵不過,她的絕決。

   那個傻傻的女人就那樣走進了陣法裡,她終究喚醒了血凰,他不知道他所做的有沒有用,他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裡?更不知道她現在是否平安?可若當真他們要錯過,那他也要找到她,一定要找到她。

   那熟悉的拉扯感再次傳來,讓他再次陷入一片黑暗,即使已無法再思考,可那堅定的信念,卻始終不曾有半分磨滅。

   那是任時空與歲月也無法阻隔的信念。哪怕她已化作塵埃顆粒消失在這三千紅塵之中,他也一定要找到她。

   “容狄,你也要記著,我心無憂,只因君為明月。”耳畔不停回蕩著少女清軟的話語,聲聲而不息。

   吾之心既若明月,明月長存照無憂。那是他曾對她許下的諾言,他是她的明月,他又怎麼可以不守在她的身邊?

   他一定要找到她……